黄俊华:地震海缆抢修缓慢解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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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月26日台湾导致中美、亚太1号、亚太2号海缆、FLAG海缆、亚欧海缆、FNAL海缆等多条国际海缆发生中断,造成附近国家和地区的国际和地区性通信受到严重影响,给中国通信行业、上亿中国网民、广大进出口企业,乃至中国经济带来巨大的损失。


  在海缆通信阻滞半个月后的今天,受损海底于15日修复完成的预期并未实现,据悉本月月底才有望恢复!

  为何海缆抢修进程如此缓慢?

  中国拥有生产海缆技术的企业到哪里去了?

  中国是否有能力参与这次高难度的维修?

  洲际通信是否仍应采用海缆?

  在广大通信从业者的密切关注中、在中国1.3亿网民热切期盼中、在众多企业每天遭受损失,C114(CHINA通信网)记者专程走访了界专家黄俊华先生。


光通信专家黄俊华接受C114记者采访


  记者:据悉台湾地震海底光缆于15日修复完成的预期并未实现,乐观预计也要到1月底才能逐步完成。从12月26日到1月底,跨度要一个多月,为什么海缆修复如此缓慢?

  黄:根据报道,现在有5艘或7艘船在现场日夜紧张工作,也就是说一艘船在修一根缆。如果我的猜测不错的话,应是每艘船在抢修属于他们维护段(或受委托)的缆。
要修理一条故障缆,首先要找到这条缆,还不能搞错,这是最花时间的。深海光缆通常不埋或浅埋敷设(深埋的成本太高也没有必要),所以即使不发生地震,缆本身也会偏离原来敷设的座标。加上本次发生的是强地震,海床己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甚至断裂,巨大的冲击力使缆偏离原座标甚远,说得过份一点,完全可能缆都不知道偏离到什么地方去了。也有可能缆被断层深埋了,我觉得用大海捞针的比喻并不为过。

  目前,查找和定位海缆故障不外乎电学和光学两种方法,至今好像还没有更新更好的方法,这两种方法各有千秋并是互补的。

  电学法大致有电压/电流法、电容法、脉冲回波法和音频法等几种。利用各自相关的原理,检测对象是海缆缆芯,根据绝缘层的漏电、短路或开路状况或向导体中注入脉冲或输入音频信号,可得到离检测点最近的故障点大致的地理位置,并据此判断受损的程度,但却不能判断定位故障。光学法是指用OTDR或B-OTDR或C-OTDR仪器直接检测光纤,它们可以检测到中继段内光衰耗或应力沿光纤轴向长度上的变化或中断,C-OTDR还可跨越中继段检测,光学法可以相对准确地对故障光缆定位,但定位的只是光纤长度而并不是地理位置,由于缆内光纤有余长,光纤长度并不就是光缆长度,如果光纤己经断裂,后端的情况就检测不到。

  用目前的传统方法和技术,完全有可能出现:用电学法判断出光缆绝缘受损而光纤完好、或者电学法判断绝缘完好而光纤己经断裂;光缆绝缘受损明示光缆结构己经破坏,而绝缘完好并不能证明结构完好如外铠装已经受损;外铠装受损的话光纤可能完好或光纤并未断裂却衰耗增加。总之,在一般情况下,依靠电学和光学法可以找出故障位置,但在复杂情况下,如本次事故,用这种传统方法找出故障位置很难,作出准确的判断更难,这还仅是第一步。

  刚才己经说过,地理位置的判别仍主要靠电学法,其精度较低,而且该地域可能还包含了其他的缆。如报道所说本次故障缆己深埋海底且互相交越的话,找到了故障缆还不确定那就是你要找的缆,那样就更费时费力。我相信在现场会有一位总协调官,他会负责处理这些具体事务,否则就很奇怪了。

  接续工作是在船上而不是在水下进行的,找到了属于自己该修的故障缆需要打捞起来。如果缆体还是一个连续长度、即还没有被拉断,它在海底的长度余量很小,这时要根据水深、打捞角度等几个参数计算和控制打捞张力,以免造成更大的损坏。

  在浅海区,是有可能把缆直接打捞到船上的,在深海区则不可能,因为很明显,要将缆提出水面,起码要有两倍于水深的长度余量,这是不现实的,通常是找到缆后在水下由机器人或用称为水下切割锚的装置把故障缆截断,这一刀可是非同小可,必须确认这就是你所维修的缆,不能有失误,否则后果很严重。然后须在一定的区域内将足够长度的余量集中到打捞区域再打捞出水面。如果缆在发生故障时己经被自然力或人为切割,断裂端通常不会在一起,那就可能查找两次甚至多次。

  根据我们的经验,在浅海查找打捞有时还会要上二、三天,而浅海缆一般是埋设,相对位移还较小。

  在本次故障海区的水深,打捞锚具收放一次估计至少要10小时,如果有水下机器人并能到达该深度,切割锚具可较理想地接近故障缆;如果没有水下机器人或机器人也到不了那深度,打捞作业成为不可视,不但是切割锚具很难在理想角度接近故障缆,连找到故障缆都是问题,那只能用最原始的缆绳拖曳方法了。如果确实是那样,1月底要达到所有缆完全修复的目标可能还是比较乐观的估计。

  我相信本次修复工程费时费力最大的是上述两步,当然,最大的耗资也是这两步。
打捞上来以后,还要再次确认故障,然后根据水深和进水时间计算并截去该缆的渗水长度,渗水部分必须确认已被截去且所有的光纤均完好,这时的缆方具备接续条件。

  其实真正用于接续的时间并不多,包括开剥缆、安装、光纤熔接、盘留、再安装密封等工作,按我们的经验,根据这几条缆的光纤芯数,一个接头盒的接续工作在24小时内完成应该没有问题。

  布放400米哪怕4公里缆在正常情况下是很快的,只要船上带了足够的同规格备用缆,如果备用缆不够长那就不好说了。

  上面所说的只是一个大概过程,不过我们可以想象并理解他们的工作确是非常艰巨,按照我们官方报道本次故障是“史无前例”的说法,我相信他们从事这样的工作也还是第一次,完全可能没有足够的经验,尤其是如此多的海缆在同一个区域发生故障,用的还是传统维修技术。让我们谅解他们,也谅解我们的,他们的压力是巨大的,让我们向他们表示敬意!

  记者:这次多条国际海底光缆通信中断,引起了国内的热烈讨论,作为中国两家有海缆生产能力之一的好像选择了沉默或者说低调,这是为什么?

  黄:通光处事确实比较低调,这是通光的一贯作风。其实,作为行业中人,我们一直很关注这次事件。

  我们在第一时间收到的两条官方信息,在通告了台湾南部约15公里处发生了两次强烈地震后都说到了“受余震影响,抢修工作遇到较大困难,加之海缆施工具有一定难度,预计影响还将持续一段时间。”从这两条官方信息中,我们就注意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果然,随后的官方和半官方的信息,包括记者评述和采访报导就更严重了,认为“这次地震造成史无前例的多条海缆同时中断”,有5艘各国海缆抢修船只后来又说有7艘船在进行抢修,修复时间则至少需要两至三周,原因是“此次地震已造成海底断层破裂,部分海底光缆极可能被深埋在海底,加之此次故障点还位于海缆密集区域,海缆会有不可避免的互相交越现象,打捞的难度很大,部分断缆需接续长达400米的新缆”,而且 “本次故障类型比较复杂,故障点比较多,且受当地海域海浪、风力等因素影响,抢修工作比预想的要困难。九条海底光缆的破损程度超乎预计,破损程度的确非常严重,并且各类故障都出现了,包括升级和中间一段光缆都发现不了了,而且在抢修开始后,还在不断增加新的问题,比如说有的光缆,在岸上监测是表面破损,打捞起来一看,已经是彻底中断,这种情况是预期不到的。” 更有生动的比喻是:“要在茫茫大海中,从几百米,甚至几千米深的海床上打捞起直径不到10cm的海缆,其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

  昨天(1月15日)看到一条消息称,“经过一段时间的工作发现,海底光缆所受到的损害比预期的更为严重,有些断裂的光缆已被冲走,修复难度超过此前的预期。”而“受损海底光缆于十五日修复完成的预期到今日未能实现,大批量的光缆修复要到二十日之后,预计三十日可全部修复,届时受影响的国际业务将恢复正常。”

  但是,说实在话,至今我们知道的情况太少了,不知道情况就没有发言权嘛,所以,并不是我们选择沉默,实在是我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和做些什么,这并不是凭一腔热情就行的。

  另外,你说在中国有海缆能力的有两家恐怕不够完整,要看“能力”是指什么。说到海缆能力,一般是指海缆系统工程,是一门综合技术,光缆设计和制造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当然,这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如果指海缆本体的设计能力,中国至少应该有10家,在国际上有自己设计而委托加工制造的知名公司,在中国有海缆设计能力的单位当然也可以委托制造。如果指海缆本体的制造能力,恐怕至少有四、五家。如果指有制造能力同时有可以停靠远洋船以输送装载海缆码头的,则大体上有三家。如果指海缆系统传输设备的话,应该不少于十家。如果海缆能力指海缆系统传输设备加光缆设计制造的话,目前中国一家也没有。如果指海缆施工能力的话,不含军队大约有四、五家,但只有一家可出外海。如果按国际上著名海缆系统公司那样包括通信系统、海缆、附件、施工和维护总承包的话,中国是零,从这个层面来看,我们应该承认还有差距。

  记者:照您这么多的“如果”,是否意味着中国海缆水平很差?

  黄:虽然我们承认有差距,并不意味着水平差,事实上中国的海缆能力很强大,起步并不晚,水平也不差。去年11月23日至25日,在武汉召开了《全国海底光缆通信技术研讨会》,军地两方共有百余人参会,大会论文集收录了43篇论文,其中涉及光纤与海缆的有17篇,涉及海缆工程的有12篇,涉及海缆船及专用设备的有5篇,涉及海缆维护管理的有9篇。
从海缆通信系统的传输设备来看,我国有几家公司和研究院所是很优秀的,除了高速、密集波分复用传输技术外,他们已经掌握了海底无源光放大技术,有了单纤遥泵光的商品,各项指标达到了国际先进水平。

  谈到光缆,先让我们简单回顾一下中国海缆产业的发展和海缆应用历程。

  中国的第一条正规海底光缆是国产的,从1986年开始研发历时三年,1989年敷设在青岛某海域,全长33.6km,海中有两个接头盒。

  我们知道,国际上最早的海底光缆是在1985年敷设在加那利群岛两个岛屿之间,我国研发海缆比他们仅晚了1年,敷设安装也只晚了4年,应属差不多是同时起步的。第二条国产海底光缆1995年敷设在锦西菊花岛某海域,全长25.2km无海底接头。这两条国产海缆的主设计师李万盟现在是通光的总工程师。

  1988年建成了国际上第一条跨大西洋海缆(TAT-8);第一条在中国登陆的国际海底光缆系统是中日 (C-J) 海底光缆,1993年12月建成;中国参与建设的全球海底光缆系统(FLAG)于 1997年11月建成并投入运营,这是第一条在我国登陆的洲际光缆系统;1999年开通的亚欧1号光缆,是当时世界上最长的光缆。这些工程都是通过国际招标由国外公司承包的。

  中国的海缆制造工业经过20年、尤其是近5年的发展,从海缆本体来看,国内几家公司的轻铠、单铠、双铠、重铠的浅海和深海光缆不但达到了国际水平,某些关键技术指标还有所突破,超过了国际先进水平。如通光海光缆的光单元中光纤的均匀性和水压下的渗水长度均优于当前国际水准,像通光去年底完成的辽宁大连至皮口段的双铠海光缆,缆内48根G.652光纤在波长1.55微米处的衰耗最大值为0.195dB/km,一致性极好,水压下的渗水长度(距离)远小于国际通用规范。

  海缆系统必须要有海底接头盒,接头盒是海缆系统的关键附件,国产的各种海底接头盒包括浅海、深海、直通、分歧和工厂软接头及海陆接头盒均已成熟,不但通过了严格的试验,还经受了实用的考验。据军方代表在武汉全国海缆研讨会上反映,国产海底接头盒至今还没有发生过一例密封失效的渗水故障,完全可以与进口产品比美。就通光的海底接头盒来说,不仅己使用在实际工程中还多次抢修了不同规格的海底光缆。

  根据国际通用规范,在海缆系统、海缆产品和海缆接头盒方面,我国己经制订、颁布并实施了相应的国家标准、国家军用标准和行业标准。

  从海缆施工船及专用设备来看,中国的首制布缆船“邮电一号”1976年就交付使用并参加了中日国际海缆的敷设,研制中的中型布缆船海缆装载量在600∼1000吨之间。中国的水下机器人也己研制出来,海缆的在线己多次发挥了作用。

  我国的单项海缆技术与国际水平至少处于同一水准线上,但却没有起来,才造成了整体水平的差距,体现在至今还没有在公网的海缆干线上发挥作用,在国际上还缺乏整体竞争力。

  顺便说一下:在应用国产海缆方面,军方的热情明显要高得多。

  记者:您认为中国企业有能力、有可能参与这次高难度的维修吗?

  黄:我们没有接到要我们参与维修的任务和信息。关于有没有能力的问题,我认为答案应该是肯定的,我们中国公司(包括通光在内),是有能力的,因为我们并不缺技术、不缺产品,我们可能缺少一点远海实战经验,但我认为这不是决定性的。

  然后是有没有可能的问题,我认为答案就不太肯定,因为发生故障的这些海缆在建设协议中己经明确划分了维护区域和责任单位,维护单位平时一直处于待命状态,一旦出现故障就会立刻出动,这次也应该如此行事。我认为并不是我们的运营商看不起我们,他们是在照章办事,我们不必向他们施加压力。

  我说的是不太肯定,并没有否定。一旦我们的运营商需要,我们会全力以赴、义无反顾地去完成维修任务。当然,光凭愿望、信心和一腔热情是不够的,参加抢修要有些相关条件。

  记者:能不能介绍一下您所指的相关条件是什么?

  黄:这是一个很专业的问题,在这里只能介绍一些主要的。毫无疑问,要到海上去,首先是要有施工船,所谓抢修船和施工船应该是一回事,船可以是自有的也可以租用,船上应有必要的装备、仪表和设施。

  其次是要有接头盒和足够长度维修更换用的同型号同规格缆,通常情况下,只要有一个故障点,就要更换一段缆并增加两个接头盒,除非有一个接头盒在线路的原位置上。另外要强调:接头盒并不是通用的,与接头盒两端的缆必须是相匹配的。

  然后最重要的就是人了,除了船员还有潜水员和机器人(也算是人吧),因有些深度潜水员是到不了的,潜水员和机器人可以自有也可以借(或租)用。训练有素的专业接头人员是必需的,光纤熔接对于他们只是最基本技能,不是决定性技能,所谓训练有素是对指定型号的接头盒和光缆,换了一个型号的接头盒和光缆就另当别论了。

  可以简单地说必须满足人、机、物三个主要条件吧,这三个条件必须同时满足。

  记者:为什么接头盒不能通用呢?

  黄:这是一个更专业的问题,海底光缆接头盒必须具备光、电、机三大功能。
作为信道,恢复故障光缆的光传输性能是必须的,就是缆内光纤接续以后的附加衰耗要尽量小,这不仅取决于光纤参数和熔接水平,还与接头盒的结构和工艺有关,例如光纤的盘留、固定方式等。

  如果缆结构中有向海底中继器馈电或检测用的导体,那么导体的连结电阻要小并要有足够的绝缘强度,这也与接头盒的结构和工艺有关,例如导体的连接和绝缘方式。

  两端连接光缆的接头盒要承受海底光缆原始机械强度的90%以上,否则就不能保证光电性能,比如接好头放下去的时候就脱落或串动,那所有性能就都失去了。海底光缆的强度是由绞合在缆芯外的若干根铠装钢丝提供的,为了达到整体强度,要可靠地连接每一根钢丝并且要使之受力均匀,这与钢丝的直径和公差、每层(若是多层)根数、排列和结构、连接方法及工艺甚至与使用的工具有关。

  接头盒工作在海底,长年承受着强大的水压,接头盒的密封是前提,一旦密封失效,光电性能立即开始劣化直至通信中断,这是可以想象的。不同的接头盒有不同的密封方式,与所用的材料和封装工艺密切相关,并且与光缆结构直接相关。接头盒由受过培训的技师按严格的程序操作并使用专用工具,有时候这还被当作保密的高技术,是不让外人看的。

  这就注定了用什么缆就要用与之相配的接头盒,即使某些部件有通用性,而关键部件是不具通用性的。

  换句话说,如果运营商诀定让我们去抢修的话,我们至少必须先得到被接续缆的结构和相关尺寸,然后准备好上述的关键零部件。

  据我所知,这次受地震影响的缆由多个厂商提供,结构互不相同,接头盒也应该是不相同的。由于前期没有介入,我们缺少了一些必备条件,这可能是运营商没有找我们的另一个主要原因吧。

  不过,我们想向我们的运营商证明,中国有足够的海缆能力。以通光为例,用我们自己的接头盒曾多次抢修过并不属于我们生产的海缆:如去年5月,厦门从厦门至鼓浪屿的96芯海缆,采用由我们的接头盒并承揽紧急接续任务,接续工作仅用了15小时;再如2005年由福州电信、移动和广电合建的福清至平谭72芯海缆因光纤受力陆续发生多处断纤,在“海棠”和“麦莎”台风影响下全线中断,采用了我们的接头盒并承担抢修接续任务,在48小时内便完成更换500米海缆和两个接头盒接续任务;去年该缆又出现断纤故障,经打捞上来后己发现海缆打扭,我们在24小时内完成了两个接头盒的接续。

  记者:您多次说到了海缆结构,请您结合本次断缆细分一下海缆的类型和结构,中国企业是否都能做呢?

  黄:海底光缆敷设在通常肉眼不可见而又极其复杂的海洋环境中,相对于所有陆上用的光缆,其可靠性要求要高得多,而且与敷设深度有关。

  各国对“浅海”或“深海”的分类并不相同,按我国的现行标准,把小于500米水深的区域称为“浅海区”,敷设在该区域的海缆称为“浅海光缆”。该区域的特点是与岸线相连,光缆将主要受到航道运输、捕捞、养殖等人为引起的锚泊、渔具钩牵、偷盗等外力破坏及影响,还要受到人为的污染和海水的腐蚀包括海洋沉积物、微生物、寄生生物的自然因素的侵袭。

  我国把大于500米水深的区域称为“深海区”,敷设在该区域的海缆称为“深海光缆”。该区域虽然相对较平静,受外力破坏的机率较低,但受自然力影响较大,地震影响是其中的一项,深海缆承受的水压较大,每增加10米水深就相当于增加一个大气压。因而对光缆的轴向和纵向水密性及海底接头盒的水密性要求很高。

  我们知道,以前曾多次发生过海缆故障,如2001年间中美海缆两次受损,2003年上海崇明海缆受损等,受损原因都是外力破坏。那都是“浅海光缆”,虽然受损频度大却因水浅,潜水员可下水探摸或机器人可以到达,容易找到故障点,修复也相对比较快。

  这次台湾地区的故障缆应属“深海光缆”,破坏原因是不可抗拒的地震自然力,因水深达3000至4000米,寻找故障点就很难,因为缆己肯定不在原来的座标上了。海底中继器的有或无会影响到光缆的结构和海底接头设施,因而产生了“有中继海缆”或“无中继海缆”的概念和相应的产品。

  在“有中继海缆”系统中设有一至若干个海底中继器。若采用有源中继器,光缆结构内含有向中继器供电的导体,该导体要以一定的电压传送相当的电功率。若采用无源中继器,则光缆结构中可能含有激发海底光放鉺光纤的遥泵传输光纤。不管有源或无源,在中继段内的光缆中光纤指标和长度必须与中继距离相匹配。

  在“无中继海缆”系统中不设海底中继器,光缆内可以有导体但不再用于供电而仅用以检测,在大多数情况下光缆可不再含有导体。由于在通信系统中缆内的光纤指标和长度必须满足无中继传输的距离和速率的要求,对“无中继海缆”的要求有时可能比“有中继海缆”更高。

  这次断缆应属“有中继海缆”,那么抢修段接入后还应满足该中继段的光传输性能要求,若碰巧遇上含中继器的接头盒则更麻烦一点,例如有源中继器的电子元器件或无源中继器的无源器件包括饵光纤受损,我们不知道有没有这种情况。

  海底光缆的结构主要由“缆芯”和“外铠装层”两大部分组成。海底光缆结构主要区别在缆芯部分,国际上各大公司缆芯结构是不同的。目前国际上主要流行分裂钢管、铜管、不锈钢管三种缆芯结构,相信本次故障海缆应该包含了这三种缆芯结构或有可能更多。通光和中国的其他公司目前主要做的是不锈钢管缆芯结构。

  各公司海缆的外铠装层差别是不大的,用于浅海的外铠装常采用沥青涂复的轻铠或重铠和被复合适的材料,以抵御船锚、渔具钩挂辉外力和化学或电化学腐蚀;用于深海的外铠装多为轻型铠装和塑料护套,从而获得较小的缆径以减小水压。

  根据敷设区域和敷设方式,“有中继”或“无中继”海缆的外铠装层的型式都可以有轻型铠装、单层铠装、双层铠装、重型铠装等结构,它们分别适应于不埋的抛设、浅埋或深埋。

  所有这些铠装型式,通光和中国的其他公司都能做,而且包括同规格缆(如双铠对双铠)和不同规格缆(如双铠对单铠)的接头盒。

  本次断缆推测应该属“有中继深海单铠海缆”,特点是直径较小(通常为20∼30mm)、抗拉强度也较小(通常为100∼200kN),所以打捞是有风险的,若天气条件不好或海浪大,就有可能把好的缆也给拉坏或拉断,使故障范围进一步扩大。

  记者:您曾经说过要反思海缆产品有无改进的必要,是指海缆结构还是指质量?

  黄:海缆产品质量包括缆结构的改进是必然、永远的,但不是简单指抗拉力的提高。如果说本次地震的能量相当于六颗原子弹的话,那么抗拉力再大或者缆芯再增强也是徒劳的。抗强地震是不能作为海缆的设计条件的,一旦走入这个误区,缆和施工的成本不能接受,为抗强地震设计的缆将很难制造和布放。
  
  目前的海缆结构是成熟可靠的,我主要是指缆的可施工和可维护性能的改进。

  记者:通过这一次严重的海缆通信阻滞事故,您认为洲际通信是否仍应采用海缆,或者怎么来看海缆系统的可靠性?

  黄:在通信范畴,可靠性是一个专用术语,有准确的定义,我理解你所说的可靠性指什么。我就打个比方吧,以不管是人为或自然力引起了光缆中光纤传输的中断次数计,在陆上光缆的次数是按天计的,全国每天这类中断大约是数起,而海底光缆是按年计的,全球可能是每年数起,所以应该讲海缆系统的可靠性远高于陆地光缆系统。但是,陆上光缆有足够多的迂回信道,一旦光纤断线立即会自动倒换,即使你正在使用这条光纤,你都可能感觉不到,比如正在通话音时感觉突然打了一个顿,或者掉线了你再上一次又能工作,这样的情况你大概不会投诉的吧。

  至于洲际海缆通信系统与其他型式比较,各种分析报道己很多,我们同意并支持各位专家的观点,从各方面来看,海缆系统仍是洲际通信的首选方式,从各方面权衡,目前还没有更好更合适更经济的替代方式。我们总不至于会因噎废食或者说一旦被蛇咬而终生怕井绳吧,不过有些经验教训应该要吸取。

  记者:那么,您能否谈谈从这次事件中我们能吸取些什么教训?

  黄:应该讲,通过这次故障,全世界都积累了宝贵经验。我觉得首先是海缆的路由设计问题。平心而论,选择该地区作为海缆路由并不是错误,有专家分析,早就已知台湾岛是菲律宾板块与欧亚板块挤压形成的,地质原本就破碎,随时都可能发生地震,但震中多数在花莲外海;这次震中在枫港西边及小琉球一带,是自有科学仪器侦测地震以来,科学性地震数据中所无记载,26日发生的强震可说是首例。该地域海床地貌平坦,确实是布放海缆的优选路由,但在该路由密集分布了那么多国际海缆且没有足够多的迂回路由或信道似乎有点不可想象,这可能是教训之一。

  另有报道称,新中美海缆所有路由都在本次地震发生区域以外,很大程度上分散了自然灾害可能引发的通信阻断风险。该报道的“本次地震”和“分散风险”的用词我以为是很贴切的,因为即使避开“本次地震”区域,并不能保证新路由就不会有类似或其他形式的风险存在,所以风险只能是“分散”而不能“杜绝”,不出故障是相对的出故障才是绝对的。
问题是出了故障怎么办,即应急预案。本次地震引发海缆通信阻滞后各运营商的确启动了应急预案,效果是明显的,但还是有值得商榷之处。

  迂回信道不足和不畅是明显的,互联网业务最多恢复了70%,又有说是80%,据说MSN通信还不够稳定。前一阶段都说全球光缆建设己出现泡沫,地下大量存在着备用的“暗光纤”,那么为什么就不能去“点亮”地下的这些“暗光纤”呢,是说明光纤还不够多?如果不是,那是否意味着国际、国内的各运营商沟通不善?这是不是教训?

  而“正在按计划实施”的海缆修复情况至今并不明朗,用现有的传统维修技术和方法是否能应付这种复杂情况?

  维护机制和效率更不能说是无懈可击,甚至还有维修船在出动时本身还要维修的报道,我们无法证实该报道的真实性,如果是事实,是否只是一种巧合?

  我们总觉得连接洲际的海底光缆系统工程带有较浓重的政府行为色彩,我们中国海缆产业有能力参与洲际海缆、包括新中美海缆的建设,也有能力维护海缆线路,我们的政府相关部门和运营商能不能给中国的民族海缆产业以一席之地?

  我国拥有漫长的海岸线、广阔的海域和众多的岛屿,近年来陆续建设了不少海缆线路,不久的将来,适宜敷设海缆的路由上也会拥挤不堪,还会包括各种非通信的电力缆、油管、气管和水管。应急修理预案是十分重要的,还包括可能是更为困难的各部门协调。

  要提高抢修效率或缩短抢修时间,有几项建议提请我们的政府相关部门和运营商们参考。首先,建议研发海缆的识别技术,不过并不是陆上光缆的传统简单识别技术。像本次多根海缆的高密度分布甚至交越,如果能用电子技术主动或被动地识别“谁是谁”的光缆将可以减少很多麻烦事。在这方面,通光率先有了一定的技术储备,但由于该技术牵涉到多方面相关技术,还需要运营商的认可,我们希望相关相关院所和运营商感兴趣并共同开发。

  其次,建议减小对准确判断故障位置的依赖,尤其同一条缆中是有多个故障点时。目前传统抢修方案的前提是先找到准确故障位置并切除,然后用尽量少的备用缆接两个头。因为戏称为“光缆之王”和“盒中之王”的海缆和海底接头盒被称为高技术因而其本身和施工费很昂贵。我们可以负责任地说,中国的海缆和海底接头盒与国外产品相比并不贵且是可靠、成熟的。

  如果海缆“谁是谁”已被识别,可以不需准确判断位置,尽早地提前量截断并舍去故障段,改用较大长度的海缆抢修,多布放1至2公里甚至更多一点的海缆可能缩短整个接通时间,缆虽然有成本,而施工船在海上的每一天成本并不低,运营商尽早恢复通信的商业利益也是很可观的。

  以本次维修为例,地震带内的缆可以不去管它而是避开地震带打捞,打捞起来后用一段适当长度的海缆把地震带两端的海缆用两个接头盒连接起来,也许这是最可靠的方法而且接头最少,最容易达到原来的指标。因为即使把地震带内的光缆打捞起来,估计也是一堆千疮百孔的废缆,即使把这样的缆连接起来仍存在隐患。

  避开地震带寻找和打捞缆相对容易得多,缆也比较可靠,当然用缆就比较多,问题是刚才说的有没有足够长度的备用缆,可能是几十公里的量级吧。万一没有的话,我们可以帮助生产,通光处于长江口的码头停靠他们这些船没有问题,而且离故障区域是最近的。如果一开始就用此方案,半个月应该可以解决问题了。

  以上建议同时直接引出了海缆的保密性和海缆结构及接头盒的型号规格标准话题。军用海缆肯定有保密和防窍听要求,而公用系统的通信海缆可以认为是不需要保密的,相反应公示以防止或减少人为破坏,用于公用系统的海缆可识别在保密方面应该不是问题。

  再则,缆结构和接头盒规格太多对抢修是没有任何好处的,在抢修预案中,缆结构和接头盒的型号规格应尽量少并应标准化,应有足够的备量以利随时启用,在缆和接头盒国产化的今天,这是完全可以办得到的。

  我们承诺可以有适当数量的缆和接头盒备货量存放在我们工厂里,运营商和施工单位可以随时启用。我们可以参加抢修也可以为施工单位培训合格的技师并提供专用工具。

  最后,据知关于海底光缆的国家标准要开始修订,我们诚挚热切希望各运营商关心民族海缆产业并参与本标准的修订,完美地解决缆结构和型号规格问题。

  记者:谢谢黄总,您今天真的是给我们上了一课。

  黄:今天所谈的是我们冷静思考的部分意见和建议,虽属独家之见也与业内专家进行过沟通,但肯定不见得完全正确,供有关部门参考吧。

  我们愿意同中国海缆产业的各方各面、包括与各运营商加强合作和交流,竞争和合作并举,为产业的崛起、为通信事业作出应有的贡献。谢谢!

  附:黄俊华先生从1976年起进入光通信领域,70年代在上海石英玻璃厂、上海科技大学、参加研制了中国第一根单模光纤,与电子部23所合作研制了MCVD光纤预制棒工艺自控系统并研制安装了中国第一根实用化单模光缆;80年代中在上海工程公司与上海研究所合作参加了中国第一根光纤复合架空地线(OPGW)的研制和安装,其间参与了多项国务院重点示范光通信工程的光缆研制、光缆安装和系统开通及运行;90年代末在上海阿尔卡特光缆有限公司主持参与了多项中国海底光缆工程,目前任职于通光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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